第146章 封景曜的記憶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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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叔叔,媽媽真的是爸爸殺死的嗎……爸爸真的是山華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嗎……？”
虞瑞宏逮捕過很多犯罪嫌疑人，但基本上所有孩子在面對爸爸媽媽被逮捕時都會哭著喊著“不要抓我爸爸媽媽”，怎麽安慰解釋都會哭個不停。
但在宋嘉德家裏搜出證據,當場逮捕宋嘉德時，他的兒子卻紅腫著眼睛,安安靜靜地看著爸爸被警察抓走，直到在他們拜托班主任來安慰他希望他能一同去警局做筆錄時,才聲音輕輕地出聲詢問。
“現在,案件需要進一步調查。你爸爸只是嫌疑人,還沒有足夠的證據確定他就是兇手。
因為自己也有著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女兒，虞瑞宏耐心地向著眼前的小男孩解釋他爸爸還不一定就是真兇。山華連環殺人案鬧得沸沸揚揚，連續兩年都沒有破案，上頭急於找出真兇，但僅憑一個被害者的錢包和第四個被害者是宋嘉德逃跑的妻子就斷定兇手是宋嘉德,虞瑞宏總覺得太草率了。
證據並不充足……前幾案兇手作案時明明滴水不漏抹去所有的痕跡,怎麽看都覺得不可能犯這麽明顯的錯誤……真的是犯人的失誤嗎？
可他並不是專案組的刑警，只是協助調查此案的民警，並不能插手幹預專案組的安排。現在也是服從專案組的安排，給宋嘉德的兒子做筆錄,希望能從他兒子的口中找到突破口。
但……面對媽媽被殺爸爸被抓才僅僅是小學生的宋齊瑜,虞瑞宏實在是不忍心開口詢問,直到看到小男孩手臂上的燙傷和密密麻麻的舊傷時，他才在心驚的同時以這個作為突破口詢問了宋嘉德是否經常打罵他。
小男孩沒有說話，只是躲避地縮回了雙手，虞瑞宏怎麽會看不出他在害怕什麽……這個年紀的孩子恐怕還不知道家暴是在犯罪，他只得再三保證警察叔叔一定會幫他後，才見眼前的小男孩如同小動物般低著頭、紅著眼睛地點了點頭。
“是爸爸用煙頭燙傷的……爸爸在家裏一直打媽媽和我……”
果然是個家暴慣犯……雖然宋齊瑜的證詞能更加佐證宋嘉德有暴力傾向,是潛在的犯罪分子，但虞瑞宏做的殺人犯側寫卻偏偏不是這種脾氣暴戾控制不住情緒的性格。
宋齊瑜第一次鼓起勇氣說出自己和媽媽被爸爸虐打的事情。他時隔多年第一次得到媽媽的消息，卻是警察來到他們家告訴他媽媽被殺的噩耗，而殺人兇手極有可能是他的爸爸……
是爸爸殺了媽媽嗎？
是爸爸殺了……他的同桌程若琪嗎？
哪怕那麽多年過去，爸爸一直對媽媽的逃離感到憤怒，不止一次喝醉了酒掐著他的脖子說要殺了他和媽媽……
他甚至明明從來沒有關心過他，卻在程若琪失蹤的那天早上，突然詢問了他值日到幾點……
03年5月26日、04年2月10日、04年7月30日、05年1月19日……
明明他放學回家時爸爸根本不在家裏，卻撒謊說在家裏！
爸爸如果不是兇手，為什麽要撒這樣的謊言……
他要幫著爸爸一起撒謊嗎……
“爸爸撒謊……他那幾天晚上比我還晚回家……根本不在家裏……”
有警察叔叔在……不害怕……不害怕！
“在媽媽離開後，爸爸每次喝完酒都會發酒瘋說……要殺了媽媽……”
“爸爸，非常恨媽媽……”
手指緊緊地掐著掌心，宋齊瑜頂著宋嘉德殺人的視線第一次當面忤逆了他。爸爸因為他的證詞瘋狂地怒吼罵臟話，甚至想要一如既往地教訓他，但被警察叔叔狠狠地壓制了出去。
因為有警察叔叔的保護，他第一次沒有被爸爸打……
但他的腦子裏卻是亂糟糟的，他以前為什麽不早點告訴警察叔叔呢？是因為爸爸說父母打孩子是正常的，哪個家裏不打孩子……是因為爸爸說，他是因為不乖所以才被打的，甚至威脅他，如果敢報警就殺了他……並且會掘地三尺把媽媽也殺了……
他一直等著媽媽來接走他……
現在，媽媽死了。
就像是一日之間失去了全世界一樣，在眼眶裏久久打轉的淚水終於止不住崩塌決堤。
宋齊瑜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哽咽地嗚嗚大哭了起來。
見做筆錄時，孩子難受成這個樣子，虞瑞宏的心緊揪成一團，在安慰了好長時間後才終於讓這孩子止住了哭聲。
但自己的女兒卻在這時候來到了派出所。
“爸爸，媽媽說抓到壞人了！今天是不是可以早一點回家了！”
在做完筆錄時，宋齊瑜就見一個紮著兩個麻花辮的小女孩開開心心地跑進了派出所。
是那位曾經在運動會上說未來要當警察的學妹。
他見過她好幾次，也在幾年前救過她一次……她應該是完全不記得了……
原來她的警察爸爸就是給他做筆錄的警察叔叔……
那天將她救上岸後，他見她家長來了後就匆匆回家，現在仔細看看，的確是這位警察叔叔。
而她和自己不一樣，笑容明媚陽光，能毫不猶豫地拉著正緊皺著眉頭的爸爸的胳膊開口撒嬌。而她的爸爸在面對她時，也是一臉的無奈和溫柔，完全沒有工作時被打擾的煩躁。
“要多久啊……不是已經抓到壞人了嗎？爸爸已經好久沒有回家吃飯了，晚上也不好好睡覺，黑眼圈越來越大了……！”
“不好意思，我女兒過來找我讓你久等了……”
那個叫虞瑾佳的女孩走後，警察叔叔說要送他回去整理生活用品，然後再將他送到福利院。因為爸爸被抓後，他不能再住以前的家了，要暫住福利院，直到調查結束為止。
如果爸爸真的是兇手，極大可能會被剝奪撫養權並且判處死刑，那麽他就需要在福利院等待收養。反之，如果爸爸不是兇手，爸爸會在出獄後來福利院接他回去。
雖然非常討厭爸爸，但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希望爸爸並不是真兇。
他一直對程若琪的死非常的自責，如果那時他同意送她回家的話，程若琪就不會死了。而如果爸爸真的是兇手，那麽他對程若琪的死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崔昊宇說得對，是他，害死了程若琪……
所以，一想到明天的上學，宋齊瑜的心裏就升起了膽怯的心理。
但是後來，宋齊瑜才知道，所謂的絕望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你知道嗎？我們學校有一個學生的爸爸被警察抓了！據說是山華連環殺人案的兇手！”
“天哪！殺人犯的兒子在我們的學校？？？”
警方是秘密逮捕宋嘉德，但不知是誰走漏的風聲，山華連環殺人案的重要嫌疑人被逮捕的情報很快被媒體洩露了出去，說是抓到了真兇，終於破案了……以至於，宋齊瑜第二天去學校時，幾乎路過的每一處地方都在激動地討論著這個事情。
而，也就在這一天的下午，犯罪嫌疑人是宋嘉德的事情第一次被媒體正式地曝光了出來。對外標題黨的宣稱，山華連環殺人案真兇宋嘉德已被抓獲！
一家媒體開始報道後，山華市的媒體都爭相想要報道獨家新聞，從宋嘉德的性格和殺人動機一直挖到他的家庭，並且……在挖出他還有一個兒子在讀小學時，立刻有媒體沖到學校去采訪宋齊瑜，還在校門口攔著進進出出的老師、學生和家長們。
有一名自稱是宋齊瑜同班同學的男生爆料說，第一名被害者程若琪正是宋齊瑜的同桌，而宋齊瑜和程若琪是當日的值日生，是最後離開班級的。那天程若琪走那條路說不定不是自己走過去的，而是宋齊瑜把她騙過去的。否則宋嘉德與程若琪無冤無仇，為什麽偏偏死的就是程若琪！
“宋嘉德為何作案，與幾名被害者之間到底有何關系！據了解，宋嘉德的兒子與第一位被害者女孩是同桌，案發日曾一同留下值日衛生，並且是被害女孩最後的目擊者……”
於是，在宋嘉德被逮捕後的一周時間裏，在媒體爭相猜測宋嘉德的殺人動機後，整個山華市都傳遍了，山華連環殺人案兇手的兒子就在寧南小學就讀，而且恰巧是第一個被害者女孩的同桌！
《獨家采訪宋嘉德的兒子：在家庭暴力中長大，性格內向孤僻，成績不好》《深度解析宋嘉德的犯罪原因：宋嘉德的兒子，是否與第一位被害者程某某同學的死有關！》“聽說了嗎？那個學生……他爸是殺人犯！”
“殺人犯的兒子長大了肯定也心理變態……你看他一直悶聲不響的！”
“爸爸殺人兒子怎麽可能完全不知情，第一個死掉的小女孩就是他的同桌……”
一開始，村子裏的人只是遠遠地對著宋齊瑜指指點點，而他原本在學校裏是一個連同班同學都不會關心的透明人，卻在輿論爆發後，無論走到哪裏都會有敵視厭惡的目光註射在他的身上。
“殺人犯的兒子……惡魔之子……滾出我們學校！”
在爸爸沒被抓之前，宋齊瑜就一直因為程若琪的失蹤遭遇崔昊宇和他兩個小跟班的欺淩，一直欺負到崔昊宇成為孤兒後才慢慢地消停了下來。
但現在——不只是崔昊宇他們。
桌面上劃刻著“殺人犯之子專座”，書包被同學扔進了垃圾桶裏，裏面的本子和試卷被撕個粉碎，甚至隨便走到哪裏都會被扔石頭……
不只是，同班同學。甚至還有在學校門口拉橫幅叫囂著讓他滾出學校的家長們。
“我不是跟你說了不準再和那個孩子來往嗎？他爸可是殺人犯！”
“黎老師，我孩子不能跟殺人犯的孩子成為同桌！”
“他是最後一個見到程若琪的！他爸爸是殺人兇手，誰知道是不是他拐走程若琪的！”
“他肯定是說謊了！他是殺人犯的幫兇！”
“是不是你把我女兒拐騙到巷子裏的！為什麽要殺了我的女兒……把琪琪還給我……”
手臂上滿是被圓規針尖刺傷的痕跡，他們叫囂著讓他這個殺人犯的兒子去死，他痛得臉色發白，卻沒有勇氣大聲喊出：“我爸爸不是兇手。”
是他告訴了爸爸他和程若琪值日的時間，是他沒有借傘給程若琪……
無論爸爸是不是兇手，他如果在那一晚和程若琪一起回家的話，程若琪就不會死！
是他，害死了程若琪……
是他
他是殺人犯的幫兇……
“讓宋齊瑜退學！我們孩子不能跟殺人犯的孩子一個學校！”
“殺人犯的兒子如果繼續待在這個班上，我孩子就轉學！”
“是的是的！像這種殺人犯的兒子，就不該和我們的孩子待在一個教室裏。他爸是殺人犯，他從小耳濡目染，誰能保證他不會突然發瘋開始殺人？”
原本寧南小學因為那年死了兩個學生導致第二年的入學率直線下跌，因為這些原因退學的學生也特別多，現在兇手的兒子也是出自他們學校，導致家長的抵制越來越強烈，還因此鬧到了校長室。如果不讓宋齊瑜休學或者是退學，那一年退學率肯定又創下新高。
但九年義務教育期間，學校沒有權利開除學生……可現在家長聯名要求宋齊瑜退學，說他不退學其他學生不上學什麽的，實在是讓學校領導們非常抓狂，總要想方設法平息這一波事件，以此穩住學校的名譽。
而偏偏這個時候，宋齊瑜所在班級的班費在體育課期間被偷了，而這筆錢在宋齊瑜的書包裏被發現了。
偷錢的自然不是宋齊瑜，這是崔昊宇故意栽贓陷害，想讓宋齊瑜滾出學校的一個局。
被同學用厭惡的目光千夫所指時，宋齊瑜百口莫辯，只能一遍一遍重覆著：“不是我偷的，我真的沒有偷錢……”
“狡辯什麽，只有你這種犯人的兒子，才幹得出這種事！”
“小小年紀就小偷小摸，長大了肯定跟他爸爸一樣！”
“我說了沒有偷！”
“怎麽，還想動手嗎？果然殺人犯的兒子也是暴力狂，更容易犯罪！”
“人證物證具在，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要狡辯的！”
其實仔細調查能查出很多漏洞，但無論是老師還是同學們都心知肚明——他們不在乎小偷是不是宋齊瑜，他們只需要宋齊瑜退學罷了。
所以，為了穩定家長們抗議的情緒，校長在知道這事後立刻借題發揮，成功地讓宋齊瑜休學了。
他無助地求助著班主任，得到的卻是班主任長長地嘆氣：“我知道不是你偷的。但現在，家長和同學們對你抵觸很大，老師也無能為力，這段時間就先休學吧。等你爸爸的調查結束後，一切都會好轉的。”
會好轉嗎……
不，並沒有。
如果爸爸真的是無辜的，為什麽還沒有被放出來……
隨著宋嘉德被刑拘的時間越來越長，宋嘉德是真兇的定論也從流言蜚語轉為了真實。
山華警方正式發出通告，宣稱逮捕了山華連環殺人犯嫌疑人宋嘉德，目前案子已移交到檢察院正式起訴。
整個山華市都在慶幸變態兇手終於被抓住了！終於能在晚上出門了！但……因為休學而只能呆在福利院裏的宋齊瑜卻遭受著更加變本加厲的欺淩。
“對，就是那個孩子。他身上流著殺人犯的血液……長大肯定也……”
“和他對上眼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為什麽我們福利院還要接受殺人犯的孩子……這種變態殺人魔就應該絕後！”
“殺人犯的孩子根本沒人想要收養……不會一直賴在我們福利院吧……”
無論到哪裏，都沒有人歡迎他。
“宋齊瑜，你還有臉活在這個世界上！程若琪死得那麽慘，你卻還好端端地活著，為什麽死的人不是你！你爸要殺人為什麽不第一個把你殺了！該死的那個人是你！是你害死了程若琪！”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你給我去死！”
所有人，都希望他死。
——只要死了……
只要我死了，大家就會開心嗎……
只要我死了，大家就不會那麽痛苦了嗎……
是我害死了程若琪……
應該死的人是我……
死了後，可以不那麽痛苦了嗎……
鮮血噗嚕噗嚕地從手腕冒出。
好臟……好臟……
身上流淌著骯臟的血液……
為什麽我是殺人犯的兒子……
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贖罪……
自虐一般地用美工刀劃著手腕，宋齊瑜的第一感覺不是害怕，而是疼痛。
明明被爸爸打時更加的痛，明明被同學欺負時更加的痛。
但——刀片一刀一刀割在手腕上時，他很疼很疼，渾身在發抖，呼吸不上來……
他要死了嗎？
“宋齊瑜——”
不要叫這個名字！
他因為驚恐而用力，但還是被奪走了手上的美工刀。
“我帶你去醫院……”
“不要……”因為失血過多，他已經沒有任何反抗的力氣，只是恐慌著在地上縮成一團，“老師，不要救我……我是殺人犯的兒子……我不配活著……讓我死吧……求求你不要再管我了……”
但是，他還是被救了。在止血包紮後，他就聽到沈老師嚴厲地訓斥：“宋齊瑜！因為你爸爸被捕所以要自殺嗎？且不說你爸爸只是嫌疑犯還沒被判，其次，你爸爸是你爸爸，你是你，他是殺人犯和你有什麽關系？”
“有關系！”他躺在病床上，用著僅有的力氣低聲哭泣道，“他們說，我會變得和爸爸一樣……我不想變成爸爸那樣……就算爸爸不是兇手，我也不想再回去被他打了……反正沒有人希望我活著，那就死掉算了……”
“誰說沒人希望你活著。老師呢？我一直都覺得，你不會和你爸一樣走上歧路，我一直都相信你會成長為一個不錯的人。你一點都不相信老師說的話嗎？”
“宋齊瑜，一定要平平安安啊。有什麽事情都和老師說，別再做這種傻事了……”
頭被溫柔地抱著，宋齊瑜忍不住嚎啕大哭。
因為沈老師的介入，福利院的孩子們不敢再正大光明地欺負他了，但背地裏還是會使一點小絆子。
但這些都沒關系，沈老師送了他一塊平安玉，還給他買了新衣服！
只是新衣服還沒穿上幾天，就被崔昊宇偷了，還想再陷害他偷東西想把他趕出福利院！
在被崔昊宇捆在樹上欺負時，他真的恨不得崔昊宇死掉算了。而下一秒，倉庫發生了爆炸……
“死掉的孩子是宋齊瑜吧……”
“看衣服是他。”
“這應該算是報應吧。宋嘉德殺了那麽多人，活該他絕後。”
“每次看到他我都慎得慌，這種殺人犯的兒子就不該收進福利院裏。那眼神就不是正常孩子應該有的。”
“說的是，正常孩子誰會在倉庫裏偷偷玩火，還引起了爆炸……真的是多出來的事情，過年還被喊回來處理後事……”
“什麽玩火啊，說不定是吸煙！小小年紀就吸煙……”
“噓別亂說，被別人聽到了不好，尤其是沈老師。沈老師可喜歡那孩子了，之前想收養他，但她老公特別反對……聽說還吵了起來。”
“怪不得這幾天，沈老師的老公沒來接她呢。”
“她老公做得對，就算自己白血病去世的兒子和宋齊瑜年紀一樣，也不能隨便就收養殺人犯的兒子啊……現在死了也好，免得又因為收養的事情吵起來。”
“福利院差不多年紀的孩子那麽多，怎麽就偏偏看上了宋齊瑜啊……沈老師也夠奇葩的。”
——他害死了崔昊宇。
“宋齊瑜，崔昊宇的死是一場意外……你不要鉆牛角尖覺得是自己害死了他……”
“現在我老公以為我帶回來的孩子是崔昊宇，而所有認識你的人都以為你死了，你要成為我的孩子嗎……只要你願意，我們一起離開這裏過幸福的生活吧……忘記宋齊瑜這個名字，作為我的兒子活下來，好嗎？”
“你安心在這裏養病，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剩下的事情老師會處理……你答應過老師不會再自殺的。”
……
“你爸爸被無罪釋放了，聽說找你找到了福利院……你要去見見他嗎？”
“不要……沈老師，別告訴我爸爸我還活著……我現在已經不是宋齊瑜了。”
“好，不見不見，你現在是我的兒子，早已經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了。只是想告訴你，宋嘉德被無罪釋放了，證明你不是殺人犯的兒子，不用再感到內疚了。”
——是他害死了沈老師，如果沈老師不收養他的話，就不會被爸爸殺害了。
“爸爸！爸爸！爸爸你醒醒——爸爸對不起……是我錯了不要不理我……我不會再頂撞你了……我不會再離家出走了……爸爸……爸爸……”
——他也害死虞叔叔了……
同一天，無罪釋放而出獄的那個男人把沈老師和虞叔叔都殺害了。
連他好不容易才獲得的幸福也一起剝奪了……
為什麽要殺沈老師……為什麽……為什麽……
果然他不該活著，該死的人是他才對！他不配擁有新的家庭，他不配擁有幸福！
“我送走了我的兒子，又送走了我的愛人，現在連你也要絕食留下我一個人嗎？”
他的親生父親，是殺人犯。
他的親生父親殺了他的養母。
他這樣的人配活著嗎？
“秋芳一直以為自己隱瞞得很好，其實在接你回來的那天我就已經發現了……她把對景曄的那份愛寄托在了你的身上，但並不是因為覺得你可憐才想要收養你。她希望你幸福。現在，你明知道她死前最關心的就是你，最希望幸福的人是你，你還不肯吃飯嗎？”
“你以為我不想死嗎？每天晚上都想死，為什麽那天晚上讓她一個人回去，為什麽不陪她回去……為什麽為什麽……我無數遍地問自己！但是，我不能死。秋芳讓我照顧你，這是我答應她的。如果連你都出事了，我怕我自己沒辦法熬過這個坎……所以哪怕很痛苦，我們也一起熬下去吧……兇手一定會抓住的……至少要看見兇手被判處死刑對不對……”
在沈老師死後，他害怕封翰學真的做傻事所以咬牙堅持了下來，他已經不是宋齊瑜了，他要接替他們已故的兒子孝順和照顧封翰學，所以為了表達自己的決心，他改名為了封景曄。
而這些年，他們互相是對方唯一的支撐，因為希望對方幸福地活下來這一個信念彼此照顧著對方。
不，應該說是封翰學單方面地照顧著他。
他要賺錢，賺很多錢，他已經長大了，他應該照顧封翰學才對。
所以，在被陳宗顯挖掘問他要不要當藝人時，他只關心能不能賺錢。
回去詢問封翰學時，封翰學卻對他說，做藝人的話就趁機取一個藝名吧，不要再活在“封景曄”的名字下面了。
他是他，封景曄是封景曄，不用勉強作為別人照顧著他。他也應該有自己的人生……“耀”字就很不錯。
但是，他配嗎？他配擁有這麽光明燦爛的人生嗎？
所以在賺到第一筆錢後，那些錢除了給封翰學外，封景曜全部捐款了出去……就算他已經不再叫宋齊瑜，就算那個人已經被判處死刑，但那個男人一直是他心底深處的陰霾。
似乎只有捐款才能減輕他心中的負罪感。
……
見到虞瑾佳同樣如此。
因為愧疚感，因為罪惡感，因為種種不可言說的情感……
他希望，虞瑾佳能獲得幸福，也希望她永遠不會知道，他是那個殺人犯宋嘉德的兒子。
哪怕他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偷來的幸福，但比起其它人，他發現自己更害怕被虞瑾佳知道。
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呢……記憶微妙地發生了改變。
——祝世界上最暖心最善良最可愛的崽崽宋齊瑜生日快樂！
一定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樂樂長大哦！麻麻愛你！
在那段最黑暗的童年時光裏，他已經覺得自己的人生毫無幸福可言。這個世上不會有人再關心他，也不會有人再愛他……他或許從出生開始，就不被任何人所愛著。
但，並不是。
在遇到將他從絕望邊緣拉扯回來的養父母之前，他的命運已經不知不覺地改變了。
家暴他的爸爸坐牢了，在學校裏也不再是個受氣包。
他和同桌程若琪成為了朋友，他還和班級裏很多同學成為了朋友……
他還遇到了，虞瑾佳。
他的，虞姐姐。
在以為兇手是宋嘉德的前提下，還一次又一次地為他、為他們默默而努力地改變著命運。
“我對山華連環殺人案進行了調查，山華連環殺人案的真兇，可能不是宋嘉德。”
“還有件事想要跟你說。封老師，你還記得小時候的虞姐姐嗎？”
“後面我要說的事情我知道你肯定會覺得我瘋了，但是，請你一定要相信我說的每一句話……我能穿越回過去改變未來。我就是虞思思，你的虞姐姐。”
這一刻的坦白，等來的不是兇手不是宋嘉德的解脫和慶幸，而是一種說不出的情感。
他想和虞瑾佳一起回去逮捕真兇，但在虞瑾佳需要自己的時候，卻總是重傷著。
在躺在病床上時，封景曜的意識其實已經恢覆了。他模模糊糊地聽到虞瑾佳和他說：“封老師，黎良平已經落網認罪了。等會，我就要穿越回去了。”
“等我回來，一切都會被改變的……你放心，我一定會在過去將黎良平繩之以法！我爸爸、沈老師，還有李緒芳都會活下來的！等我回來！”
“希望我這次回來的時候，你還能記得我們……啊……還是別記得了，那些糟糕的記憶全部忘掉吧。景曜，不知道我下次回來時未來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但請一定要，只記得開心的記憶哦……”
……
“宋齊瑜，虞瑾佳說來找你玩了，她到了嗎？”
“蔡阿姨，我剛從福利院出來，沒有遇到虞瑾佳……”
“欸，這孩子又去哪裏玩了，我打電話問問她同學。”
“那我打電話給沈老師，如果虞瑾佳來了就打電話給我……”
……
“宋齊瑜，你的虞姐姐在你身邊嗎？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她。”
……
不行——不可以——不能去
因為……虞瑾佳會死！
她會死在七歲那年……會被人綁架溺死在廢水池裏！直到幾天後才被發現屍體……
甚至，連兇手是誰、他的殺人動機究竟是什麽都無人知道，成為了山華市的一個大懸案，虞叔叔因此熬白了頭，蔡阿姨天天以淚洗面……
“叔叔，你一定是在騙我吧！她怎麽會是虞瑾佳……”
那個腐爛發臭的屍體怎麽可能是虞瑾佳……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虞瑾佳不是來福利院找我，就不會被壞人綁架走……”
都怪他……是的，都怪他……
“等我回來，一切都會被改變的……你放心，我一定會在過去將黎良平繩之以法！我爸爸、沈老師，還有李緒芳都會活下來的！等我回來！”
不可以——不可以——不能回去
虞瑾佳——虞瑾佳
你不能回去
封景曜拼命地想要拉住虞瑾佳遠去的身影。
他必須要阻止，必須要阻止虞瑾佳回去。
“封景曜——景曜——”
在驚恐地顫著手拉住虞瑾佳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強有力地傳了進來。
“景曜——！”
“景曜——！”
原本模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熟悉得喚醒著封景曜驚恐不安的意識。
他努力地睜開眼，四周漆黑的世界仿佛跟著他這個動作變得明亮了起來。
是，虞瑾佳。
他緊緊地握著虞瑾佳的手，握得虞瑾佳的手腕都有些發紅。
虞瑾佳還活著，她活生生地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他眼眶一紅，忍不住地用力一拉，將虞瑾佳攬進了自己的懷裏。
“……景曜……？”
因為黎良平而突然趕往山華市的虞瑾佳，順路了解了一下其他被害者的消息。
在沒有山華連環殺人案後，第二個被害者楊璐從超市員工熬成了一家超市老板，而她的丈夫馮正豪也從私家偵探轉行為了記者。兩人在婚後第二年就育有一女，如今已經是大學生了。
第三位被害者陳惠莉也已經有了孫子，過著非常平凡的生活。
至於封景曜的親生母親郭美霞，和宋嘉德一樣，得知自己的兒子成為國民老公大紅大火時，曾厚著臉皮想認回兒子，但她終歸沒有宋嘉德厚臉皮，再被沈秋芳罵跑後就再也沒有來找封景曜了。或許是得知宋嘉德因為敲詐罪坐牢後更不敢來了……至今，音訊全無。
而就在虞瑾佳默默地去藍天養老院看一眼李文茹時，她突然接到了周煒的電話，說封景曜一向水性很好，但今天在拍一場落水戲時突然溺水，雖然很快被救上岸送往了醫院，但還是發起了高燒，大半天過去了仍然高燒不退、昏迷不醒，甚至一直呢喃著她的名字。所以希望她趕緊來醫院看看封景曜。
虞瑾佳一聽封景曜半天沒醒來緊張都快緊張死了，所以趕緊乘飛機前往了封景曜拍戲所在的城市。而她趕到醫院時又是半天過去，封景曜仍然沒醒來，還依舊急促地喊著她的名字。
誰知，自己上前緊張地喊了幾遍封景曜的名字，就被他突然伸出的手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手，還突然睜開眼，將她抱在了懷裏……
見封景曜徹底醒了過來，虞瑾佳一顆提著的心終於落了地。她擔心地詢問：“你沒事吧？滿頭大汗，臉色還那麽蒼白……我叫醫生來幫你看看……”
“別走……”封景曜抱得更緊了，“沒事，只是做了一個噩夢……”
虞瑾佳瞬間不敢動了：“是什麽噩夢，是關於我的嗎？”
心臟跳得非常快……他還活著，她也還活著……
“抱歉讓你擔心了，拍戲時腳底打滑所以溺水了……出汗是因為剛剛發燒，現在燒應該已經退了……”他默默地轉移著話題，伸手輕輕地放在自己胸口，感受自己此刻瘋狂雀躍的心跳聲。
為什麽那個時候唯獨不想讓虞瑾佳知道自己是宋嘉德的兒子。
真的只是因為愧疚而不敢面對嗎……
不是的。
其實早就被吸引了吧，無論是小時候，還是長大後，虞瑾佳總是吸引著他的目光。
只是那時候，因為強烈的愧疚感，他的大腦總在想方設法地阻止他的內心那股想要親近她的沖動……
所以，是喜歡嗎？
因為缺失的情感，他無法明白什麽是喜歡，也因為先前那些壓抑著的東西，沒有辦法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是，另一個世界線的宋齊瑜卻不同。
他有著和他不一樣的光明磊落的童年，他有著他曾經所有缺失的東西……
他找到了答案。
也鼓起勇氣追逐了自己心中的這份情感。
是喜歡。
無論是哪個世界的封景曜，都喜歡著虞瑾佳。
因為，沒有虞瑾佳的世界裏，哪怕不再有山華連環殺人案，他都驚恐得發狂，害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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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瑞宏逮捕過很多犯罪嫌疑人，但基本上所有孩子在面對爸爸媽媽被逮捕時都會哭著喊著“不要抓我爸爸媽媽”，怎麽安慰解釋都會哭個不停。
但在宋嘉德家裏搜出證據,當場逮捕宋嘉德時，他的兒子卻紅腫著眼睛,安安靜靜地看著爸爸被警察抓走，直到在他們拜托班主任來安慰他希望他能一同去警局做筆錄時,才聲音輕輕地出聲詢問。
“現在,案件需要進一步調查。你爸爸只是嫌疑人,還沒有足夠的證據確定他就是兇手。
因為自己也有著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女兒，虞瑞宏耐心地向著眼前的小男孩解釋他爸爸還不一定就是真兇。山華連環殺人案鬧得沸沸揚揚，連續兩年都沒有破案，上頭急於找出真兇，但僅憑一個被害者的錢包和第四個被害者是宋嘉德逃跑的妻子就斷定兇手是宋嘉德,虞瑞宏總覺得太草率了。
證據並不充足……前幾案兇手作案時明明滴水不漏抹去所有的痕跡,怎麽看都覺得不可能犯這麽明顯的錯誤……真的是犯人的失誤嗎？
可他並不是專案組的刑警，只是協助調查此案的民警，並不能插手幹預專案組的安排。現在也是服從專案組的安排，給宋嘉德的兒子做筆錄,希望能從他兒子的口中找到突破口。
但……面對媽媽被殺爸爸被抓才僅僅是小學生的宋齊瑜,虞瑞宏實在是不忍心開口詢問,直到看到小男孩手臂上的燙傷和密密麻麻的舊傷時，他才在心驚的同時以這個作為突破口詢問了宋嘉德是否經常打罵他。
小男孩沒有說話，只是躲避地縮回了雙手，虞瑞宏怎麽會看不出他在害怕什麽……這個年紀的孩子恐怕還不知道家暴是在犯罪，他只得再三保證警察叔叔一定會幫他後，才見眼前的小男孩如同小動物般低著頭、紅著眼睛地點了點頭。
“是爸爸用煙頭燙傷的……爸爸在家裏一直打媽媽和我……”
果然是個家暴慣犯……雖然宋齊瑜的證詞能更加佐證宋嘉德有暴力傾向,是潛在的犯罪分子，但虞瑞宏做的殺人犯側寫卻偏偏不是這種脾氣暴戾控制不住情緒的性格。
宋齊瑜第一次鼓起勇氣說出自己和媽媽被爸爸虐打的事情。他時隔多年第一次得到媽媽的消息，卻是警察來到他們家告訴他媽媽被殺的噩耗，而殺人兇手極有可能是他的爸爸……
是爸爸殺了媽媽嗎？
是爸爸殺了……他的同桌程若琪嗎？
哪怕那麽多年過去，爸爸一直對媽媽的逃離感到憤怒，不止一次喝醉了酒掐著他的脖子說要殺了他和媽媽……
他甚至明明從來沒有關心過他，卻在程若琪失蹤的那天早上，突然詢問了他值日到幾點……
03年5月26日、04年2月10日、04年7月30日、05年1月19日……
明明他放學回家時爸爸根本不在家裏，卻撒謊說在家裏！
爸爸如果不是兇手，為什麽要撒這樣的謊言……
他要幫著爸爸一起撒謊嗎……
“爸爸撒謊……他那幾天晚上比我還晚回家……根本不在家裏……”
有警察叔叔在……不害怕……不害怕！
“在媽媽離開後，爸爸每次喝完酒都會發酒瘋說……要殺了媽媽……”
“爸爸，非常恨媽媽……”
手指緊緊地掐著掌心，宋齊瑜頂著宋嘉德殺人的視線第一次當面忤逆了他。爸爸因為他的證詞瘋狂地怒吼罵臟話，甚至想要一如既往地教訓他，但被警察叔叔狠狠地壓制了出去。
因為有警察叔叔的保護，他第一次沒有被爸爸打……
但他的腦子裏卻是亂糟糟的，他以前為什麽不早點告訴警察叔叔呢？是因為爸爸說父母打孩子是正常的，哪個家裏不打孩子……是因為爸爸說，他是因為不乖所以才被打的，甚至威脅他，如果敢報警就殺了他……並且會掘地三尺把媽媽也殺了……
他一直等著媽媽來接走他……
現在，媽媽死了。
就像是一日之間失去了全世界一樣，在眼眶裏久久打轉的淚水終於止不住崩塌決堤。
宋齊瑜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哽咽地嗚嗚大哭了起來。
見做筆錄時，孩子難受成這個樣子，虞瑞宏的心緊揪成一團，在安慰了好長時間後才終於讓這孩子止住了哭聲。
但自己的女兒卻在這時候來到了派出所。
“爸爸，媽媽說抓到壞人了！今天是不是可以早一點回家了！”
在做完筆錄時，宋齊瑜就見一個紮著兩個麻花辮的小女孩開開心心地跑進了派出所。
是那位曾經在運動會上說未來要當警察的學妹。
他見過她好幾次，也在幾年前救過她一次……她應該是完全不記得了……
原來她的警察爸爸就是給他做筆錄的警察叔叔……
那天將她救上岸後，他見她家長來了後就匆匆回家，現在仔細看看，的確是這位警察叔叔。
而她和自己不一樣，笑容明媚陽光，能毫不猶豫地拉著正緊皺著眉頭的爸爸的胳膊開口撒嬌。而她的爸爸在面對她時，也是一臉的無奈和溫柔，完全沒有工作時被打擾的煩躁。
“要多久啊……不是已經抓到壞人了嗎？爸爸已經好久沒有回家吃飯了，晚上也不好好睡覺，黑眼圈越來越大了……！”
“不好意思，我女兒過來找我讓你久等了……”
那個叫虞瑾佳的女孩走後，警察叔叔說要送他回去整理生活用品，然後再將他送到福利院。因為爸爸被抓後，他不能再住以前的家了，要暫住福利院，直到調查結束為止。
如果爸爸真的是兇手，極大可能會被剝奪撫養權並且判處死刑，那麽他就需要在福利院等待收養。反之，如果爸爸不是兇手，爸爸會在出獄後來福利院接他回去。
雖然非常討厭爸爸，但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希望爸爸並不是真兇。
他一直對程若琪的死非常的自責，如果那時他同意送她回家的話，程若琪就不會死了。而如果爸爸真的是兇手，那麽他對程若琪的死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崔昊宇說得對，是他，害死了程若琪……
所以，一想到明天的上學，宋齊瑜的心裏就升起了膽怯的心理。
但是後來，宋齊瑜才知道，所謂的絕望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你知道嗎？我們學校有一個學生的爸爸被警察抓了！據說是山華連環殺人案的兇手！”
“天哪！殺人犯的兒子在我們的學校？？？”
警方是秘密逮捕宋嘉德，但不知是誰走漏的風聲，山華連環殺人案的重要嫌疑人被逮捕的情報很快被媒體洩露了出去，說是抓到了真兇，終於破案了……以至於，宋齊瑜第二天去學校時，幾乎路過的每一處地方都在激動地討論著這個事情。
而，也就在這一天的下午，犯罪嫌疑人是宋嘉德的事情第一次被媒體正式地曝光了出來。對外標題黨的宣稱，山華連環殺人案真兇宋嘉德已被抓獲！
一家媒體開始報道後，山華市的媒體都爭相想要報道獨家新聞，從宋嘉德的性格和殺人動機一直挖到他的家庭，並且……在挖出他還有一個兒子在讀小學時，立刻有媒體沖到學校去采訪宋齊瑜，還在校門口攔著進進出出的老師、學生和家長們。
有一名自稱是宋齊瑜同班同學的男生爆料說，第一名被害者程若琪正是宋齊瑜的同桌，而宋齊瑜和程若琪是當日的值日生，是最後離開班級的。那天程若琪走那條路說不定不是自己走過去的，而是宋齊瑜把她騙過去的。否則宋嘉德與程若琪無冤無仇，為什麽偏偏死的就是程若琪！
“宋嘉德為何作案，與幾名被害者之間到底有何關系！據了解，宋嘉德的兒子與第一位被害者女孩是同桌，案發日曾一同留下值日衛生，並且是被害女孩最後的目擊者……”
於是，在宋嘉德被逮捕後的一周時間裏，在媒體爭相猜測宋嘉德的殺人動機後，整個山華市都傳遍了，山華連環殺人案兇手的兒子就在寧南小學就讀，而且恰巧是第一個被害者女孩的同桌！
《獨家采訪宋嘉德的兒子：在家庭暴力中長大，性格內向孤僻，成績不好》《深度解析宋嘉德的犯罪原因：宋嘉德的兒子，是否與第一位被害者程某某同學的死有關！》“聽說了嗎？那個學生……他爸是殺人犯！”
“殺人犯的兒子長大了肯定也心理變態……你看他一直悶聲不響的！”
“爸爸殺人兒子怎麽可能完全不知情，第一個死掉的小女孩就是他的同桌……”
一開始，村子裏的人只是遠遠地對著宋齊瑜指指點點，而他原本在學校裏是一個連同班同學都不會關心的透明人，卻在輿論爆發後，無論走到哪裏都會有敵視厭惡的目光註射在他的身上。
“殺人犯的兒子……惡魔之子……滾出我們學校！”
在爸爸沒被抓之前，宋齊瑜就一直因為程若琪的失蹤遭遇崔昊宇和他兩個小跟班的欺淩，一直欺負到崔昊宇成為孤兒後才慢慢地消停了下來。
但現在——不只是崔昊宇他們。
桌面上劃刻著“殺人犯之子專座”，書包被同學扔進了垃圾桶裏，裏面的本子和試卷被撕個粉碎，甚至隨便走到哪裏都會被扔石頭……
不只是，同班同學。甚至還有在學校門口拉橫幅叫囂著讓他滾出學校的家長們。
“我不是跟你說了不準再和那個孩子來往嗎？他爸可是殺人犯！”
“黎老師，我孩子不能跟殺人犯的孩子成為同桌！”
“他是最後一個見到程若琪的！他爸爸是殺人兇手，誰知道是不是他拐走程若琪的！”
“他肯定是說謊了！他是殺人犯的幫兇！”
“是不是你把我女兒拐騙到巷子裏的！為什麽要殺了我的女兒……把琪琪還給我……”
手臂上滿是被圓規針尖刺傷的痕跡，他們叫囂著讓他這個殺人犯的兒子去死，他痛得臉色發白，卻沒有勇氣大聲喊出：“我爸爸不是兇手。”
是他告訴了爸爸他和程若琪值日的時間，是他沒有借傘給程若琪……
無論爸爸是不是兇手，他如果在那一晚和程若琪一起回家的話，程若琪就不會死！
是他，害死了程若琪……
是他
他是殺人犯的幫兇……
“讓宋齊瑜退學！我們孩子不能跟殺人犯的孩子一個學校！”
“殺人犯的兒子如果繼續待在這個班上，我孩子就轉學！”
“是的是的！像這種殺人犯的兒子，就不該和我們的孩子待在一個教室裏。他爸是殺人犯，他從小耳濡目染，誰能保證他不會突然發瘋開始殺人？”
原本寧南小學因為那年死了兩個學生導致第二年的入學率直線下跌，因為這些原因退學的學生也特別多，現在兇手的兒子也是出自他們學校，導致家長的抵制越來越強烈，還因此鬧到了校長室。如果不讓宋齊瑜休學或者是退學，那一年退學率肯定又創下新高。
但九年義務教育期間，學校沒有權利開除學生……可現在家長聯名要求宋齊瑜退學，說他不退學其他學生不上學什麽的，實在是讓學校領導們非常抓狂，總要想方設法平息這一波事件，以此穩住學校的名譽。
而偏偏這個時候，宋齊瑜所在班級的班費在體育課期間被偷了，而這筆錢在宋齊瑜的書包裏被發現了。
偷錢的自然不是宋齊瑜，這是崔昊宇故意栽贓陷害，想讓宋齊瑜滾出學校的一個局。
被同學用厭惡的目光千夫所指時，宋齊瑜百口莫辯，只能一遍一遍重覆著：“不是我偷的，我真的沒有偷錢……”
“狡辯什麽，只有你這種犯人的兒子，才幹得出這種事！”
“小小年紀就小偷小摸，長大了肯定跟他爸爸一樣！”
“我說了沒有偷！”
“怎麽，還想動手嗎？果然殺人犯的兒子也是暴力狂，更容易犯罪！”
“人證物證具在，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要狡辯的！”
其實仔細調查能查出很多漏洞，但無論是老師還是同學們都心知肚明——他們不在乎小偷是不是宋齊瑜，他們只需要宋齊瑜退學罷了。
所以，為了穩定家長們抗議的情緒，校長在知道這事後立刻借題發揮，成功地讓宋齊瑜休學了。
他無助地求助著班主任，得到的卻是班主任長長地嘆氣：“我知道不是你偷的。但現在，家長和同學們對你抵觸很大，老師也無能為力，這段時間就先休學吧。等你爸爸的調查結束後，一切都會好轉的。”
會好轉嗎……
不，並沒有。
如果爸爸真的是無辜的，為什麽還沒有被放出來……
隨著宋嘉德被刑拘的時間越來越長，宋嘉德是真兇的定論也從流言蜚語轉為了真實。
山華警方正式發出通告，宣稱逮捕了山華連環殺人犯嫌疑人宋嘉德，目前案子已移交到檢察院正式起訴。
整個山華市都在慶幸變態兇手終於被抓住了！終於能在晚上出門了！但……因為休學而只能呆在福利院裏的宋齊瑜卻遭受著更加變本加厲的欺淩。
“對，就是那個孩子。他身上流著殺人犯的血液……長大肯定也……”
“和他對上眼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為什麽我們福利院還要接受殺人犯的孩子……這種變態殺人魔就應該絕後！”
“殺人犯的孩子根本沒人想要收養……不會一直賴在我們福利院吧……”
無論到哪裏，都沒有人歡迎他。
“宋齊瑜，你還有臉活在這個世界上！程若琪死得那麽慘，你卻還好端端地活著，為什麽死的人不是你！你爸要殺人為什麽不第一個把你殺了！該死的那個人是你！是你害死了程若琪！”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你給我去死！”
所有人，都希望他死。
——只要死了……
只要我死了，大家就會開心嗎……
只要我死了，大家就不會那麽痛苦了嗎……
是我害死了程若琪……
應該死的人是我……
死了後，可以不那麽痛苦了嗎……
鮮血噗嚕噗嚕地從手腕冒出。
好臟……好臟……
身上流淌著骯臟的血液……
為什麽我是殺人犯的兒子……
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贖罪……
自虐一般地用美工刀劃著手腕，宋齊瑜的第一感覺不是害怕，而是疼痛。
明明被爸爸打時更加的痛，明明被同學欺負時更加的痛。
但——刀片一刀一刀割在手腕上時，他很疼很疼，渾身在發抖，呼吸不上來……
他要死了嗎？
“宋齊瑜——”
不要叫這個名字！
他因為驚恐而用力，但還是被奪走了手上的美工刀。
“我帶你去醫院……”
“不要……”因為失血過多，他已經沒有任何反抗的力氣，只是恐慌著在地上縮成一團，“老師，不要救我……我是殺人犯的兒子……我不配活著……讓我死吧……求求你不要再管我了……”
但是，他還是被救了。在止血包紮後，他就聽到沈老師嚴厲地訓斥：“宋齊瑜！因為你爸爸被捕所以要自殺嗎？且不說你爸爸只是嫌疑犯還沒被判，其次，你爸爸是你爸爸，你是你，他是殺人犯和你有什麽關系？”
“有關系！”他躺在病床上，用著僅有的力氣低聲哭泣道，“他們說，我會變得和爸爸一樣……我不想變成爸爸那樣……就算爸爸不是兇手，我也不想再回去被他打了……反正沒有人希望我活著，那就死掉算了……”
“誰說沒人希望你活著。老師呢？我一直都覺得，你不會和你爸一樣走上歧路，我一直都相信你會成長為一個不錯的人。你一點都不相信老師說的話嗎？”
“宋齊瑜，一定要平平安安啊。有什麽事情都和老師說，別再做這種傻事了……”
頭被溫柔地抱著，宋齊瑜忍不住嚎啕大哭。
因為沈老師的介入，福利院的孩子們不敢再正大光明地欺負他了，但背地裏還是會使一點小絆子。
但這些都沒關系，沈老師送了他一塊平安玉，還給他買了新衣服！
只是新衣服還沒穿上幾天，就被崔昊宇偷了，還想再陷害他偷東西想把他趕出福利院！
在被崔昊宇捆在樹上欺負時，他真的恨不得崔昊宇死掉算了。而下一秒，倉庫發生了爆炸……
“死掉的孩子是宋齊瑜吧……”
“看衣服是他。”
“這應該算是報應吧。宋嘉德殺了那麽多人，活該他絕後。”
“每次看到他我都慎得慌，這種殺人犯的兒子就不該收進福利院裏。那眼神就不是正常孩子應該有的。”
“說的是，正常孩子誰會在倉庫裏偷偷玩火，還引起了爆炸……真的是多出來的事情，過年還被喊回來處理後事……”
“什麽玩火啊，說不定是吸煙！小小年紀就吸煙……”
“噓別亂說，被別人聽到了不好，尤其是沈老師。沈老師可喜歡那孩子了，之前想收養他，但她老公特別反對……聽說還吵了起來。”
“怪不得這幾天，沈老師的老公沒來接她呢。”
“她老公做得對，就算自己白血病去世的兒子和宋齊瑜年紀一樣，也不能隨便就收養殺人犯的兒子啊……現在死了也好，免得又因為收養的事情吵起來。”
“福利院差不多年紀的孩子那麽多，怎麽就偏偏看上了宋齊瑜啊……沈老師也夠奇葩的。”
——他害死了崔昊宇。
“宋齊瑜，崔昊宇的死是一場意外……你不要鉆牛角尖覺得是自己害死了他……”
“現在我老公以為我帶回來的孩子是崔昊宇，而所有認識你的人都以為你死了，你要成為我的孩子嗎……只要你願意，我們一起離開這裏過幸福的生活吧……忘記宋齊瑜這個名字，作為我的兒子活下來，好嗎？”
“你安心在這裏養病，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剩下的事情老師會處理……你答應過老師不會再自殺的。”
……
“你爸爸被無罪釋放了，聽說找你找到了福利院……你要去見見他嗎？”
“不要……沈老師，別告訴我爸爸我還活著……我現在已經不是宋齊瑜了。”
“好，不見不見，你現在是我的兒子，早已經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了。只是想告訴你，宋嘉德被無罪釋放了，證明你不是殺人犯的兒子，不用再感到內疚了。”
——是他害死了沈老師，如果沈老師不收養他的話，就不會被爸爸殺害了。
“爸爸！爸爸！爸爸你醒醒——爸爸對不起……是我錯了不要不理我……我不會再頂撞你了……我不會再離家出走了……爸爸……爸爸……”
——他也害死虞叔叔了……
同一天，無罪釋放而出獄的那個男人把沈老師和虞叔叔都殺害了。
連他好不容易才獲得的幸福也一起剝奪了……
為什麽要殺沈老師……為什麽……為什麽……
果然他不該活著，該死的人是他才對！他不配擁有新的家庭，他不配擁有幸福！
“我送走了我的兒子，又送走了我的愛人，現在連你也要絕食留下我一個人嗎？”
他的親生父親，是殺人犯。
他的親生父親殺了他的養母。
他這樣的人配活著嗎？
“秋芳一直以為自己隱瞞得很好，其實在接你回來的那天我就已經發現了……她把對景曄的那份愛寄托在了你的身上，但並不是因為覺得你可憐才想要收養你。她希望你幸福。現在，你明知道她死前最關心的就是你，最希望幸福的人是你，你還不肯吃飯嗎？”
“你以為我不想死嗎？每天晚上都想死，為什麽那天晚上讓她一個人回去，為什麽不陪她回去……為什麽為什麽……我無數遍地問自己！但是，我不能死。秋芳讓我照顧你，這是我答應她的。如果連你都出事了，我怕我自己沒辦法熬過這個坎……所以哪怕很痛苦，我們也一起熬下去吧……兇手一定會抓住的……至少要看見兇手被判處死刑對不對……”
在沈老師死後，他害怕封翰學真的做傻事所以咬牙堅持了下來，他已經不是宋齊瑜了，他要接替他們已故的兒子孝順和照顧封翰學，所以為了表達自己的決心，他改名為了封景曄。
而這些年，他們互相是對方唯一的支撐，因為希望對方幸福地活下來這一個信念彼此照顧著對方。
不，應該說是封翰學單方面地照顧著他。
他要賺錢，賺很多錢，他已經長大了，他應該照顧封翰學才對。
所以，在被陳宗顯挖掘問他要不要當藝人時，他只關心能不能賺錢。
回去詢問封翰學時，封翰學卻對他說，做藝人的話就趁機取一個藝名吧，不要再活在“封景曄”的名字下面了。
他是他，封景曄是封景曄，不用勉強作為別人照顧著他。他也應該有自己的人生……“耀”字就很不錯。
但是，他配嗎？他配擁有這麽光明燦爛的人生嗎？
所以在賺到第一筆錢後，那些錢除了給封翰學外，封景曜全部捐款了出去……就算他已經不再叫宋齊瑜，就算那個人已經被判處死刑，但那個男人一直是他心底深處的陰霾。
似乎只有捐款才能減輕他心中的負罪感。
……
見到虞瑾佳同樣如此。
因為愧疚感，因為罪惡感，因為種種不可言說的情感……
他希望，虞瑾佳能獲得幸福，也希望她永遠不會知道，他是那個殺人犯宋嘉德的兒子。
哪怕他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偷來的幸福，但比起其它人，他發現自己更害怕被虞瑾佳知道。
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呢……記憶微妙地發生了改變。
——祝世界上最暖心最善良最可愛的崽崽宋齊瑜生日快樂！
一定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樂樂長大哦！麻麻愛你！
在那段最黑暗的童年時光裏，他已經覺得自己的人生毫無幸福可言。這個世上不會有人再關心他，也不會有人再愛他……他或許從出生開始，就不被任何人所愛著。
但，並不是。
在遇到將他從絕望邊緣拉扯回來的養父母之前，他的命運已經不知不覺地改變了。
家暴他的爸爸坐牢了，在學校裏也不再是個受氣包。
他和同桌程若琪成為了朋友，他還和班級裏很多同學成為了朋友……
他還遇到了，虞瑾佳。
他的，虞姐姐。
在以為兇手是宋嘉德的前提下，還一次又一次地為他、為他們默默而努力地改變著命運。
“我對山華連環殺人案進行了調查，山華連環殺人案的真兇，可能不是宋嘉德。”
“還有件事想要跟你說。封老師，你還記得小時候的虞姐姐嗎？”
“後面我要說的事情我知道你肯定會覺得我瘋了，但是，請你一定要相信我說的每一句話……我能穿越回過去改變未來。我就是虞思思，你的虞姐姐。”
這一刻的坦白，等來的不是兇手不是宋嘉德的解脫和慶幸，而是一種說不出的情感。
他想和虞瑾佳一起回去逮捕真兇，但在虞瑾佳需要自己的時候，卻總是重傷著。
在躺在病床上時，封景曜的意識其實已經恢覆了。他模模糊糊地聽到虞瑾佳和他說：“封老師，黎良平已經落網認罪了。等會，我就要穿越回去了。”
“等我回來，一切都會被改變的……你放心，我一定會在過去將黎良平繩之以法！我爸爸、沈老師，還有李緒芳都會活下來的！等我回來！”
“希望我這次回來的時候，你還能記得我們……啊……還是別記得了，那些糟糕的記憶全部忘掉吧。景曜，不知道我下次回來時未來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但請一定要，只記得開心的記憶哦……”
……
“宋齊瑜，虞瑾佳說來找你玩了，她到了嗎？”
“蔡阿姨，我剛從福利院出來，沒有遇到虞瑾佳……”
“欸，這孩子又去哪裏玩了，我打電話問問她同學。”
“那我打電話給沈老師，如果虞瑾佳來了就打電話給我……”
……
“宋齊瑜，你的虞姐姐在你身邊嗎？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她。”
……
不行——不可以——不能去
因為……虞瑾佳會死！
她會死在七歲那年……會被人綁架溺死在廢水池裏！直到幾天後才被發現屍體……
甚至，連兇手是誰、他的殺人動機究竟是什麽都無人知道，成為了山華市的一個大懸案，虞叔叔因此熬白了頭，蔡阿姨天天以淚洗面……
“叔叔，你一定是在騙我吧！她怎麽會是虞瑾佳……”
那個腐爛發臭的屍體怎麽可能是虞瑾佳……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虞瑾佳不是來福利院找我，就不會被壞人綁架走……”
都怪他……是的，都怪他……
“等我回來，一切都會被改變的……你放心，我一定會在過去將黎良平繩之以法！我爸爸、沈老師，還有李緒芳都會活下來的！等我回來！”
不可以——不可以——不能回去
虞瑾佳——虞瑾佳
你不能回去
封景曜拼命地想要拉住虞瑾佳遠去的身影。
他必須要阻止，必須要阻止虞瑾佳回去。
“封景曜——景曜——”
在驚恐地顫著手拉住虞瑾佳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強有力地傳了進來。
“景曜——！”
“景曜——！”
原本模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熟悉得喚醒著封景曜驚恐不安的意識。
他努力地睜開眼，四周漆黑的世界仿佛跟著他這個動作變得明亮了起來。
是，虞瑾佳。
他緊緊地握著虞瑾佳的手，握得虞瑾佳的手腕都有些發紅。
虞瑾佳還活著，她活生生地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他眼眶一紅，忍不住地用力一拉，將虞瑾佳攬進了自己的懷裏。
“……景曜……？”
因為黎良平而突然趕往山華市的虞瑾佳，順路了解了一下其他被害者的消息。
在沒有山華連環殺人案後，第二個被害者楊璐從超市員工熬成了一家超市老板，而她的丈夫馮正豪也從私家偵探轉行為了記者。兩人在婚後第二年就育有一女，如今已經是大學生了。
第三位被害者陳惠莉也已經有了孫子，過著非常平凡的生活。
至於封景曜的親生母親郭美霞，和宋嘉德一樣，得知自己的兒子成為國民老公大紅大火時，曾厚著臉皮想認回兒子，但她終歸沒有宋嘉德厚臉皮，再被沈秋芳罵跑後就再也沒有來找封景曜了。或許是得知宋嘉德因為敲詐罪坐牢後更不敢來了……至今，音訊全無。
而就在虞瑾佳默默地去藍天養老院看一眼李文茹時，她突然接到了周煒的電話，說封景曜一向水性很好，但今天在拍一場落水戲時突然溺水，雖然很快被救上岸送往了醫院，但還是發起了高燒，大半天過去了仍然高燒不退、昏迷不醒，甚至一直呢喃著她的名字。所以希望她趕緊來醫院看看封景曜。
虞瑾佳一聽封景曜半天沒醒來緊張都快緊張死了，所以趕緊乘飛機前往了封景曜拍戲所在的城市。而她趕到醫院時又是半天過去，封景曜仍然沒醒來，還依舊急促地喊著她的名字。
誰知，自己上前緊張地喊了幾遍封景曜的名字，就被他突然伸出的手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手，還突然睜開眼，將她抱在了懷裏……
見封景曜徹底醒了過來，虞瑾佳一顆提著的心終於落了地。她擔心地詢問：“你沒事吧？滿頭大汗，臉色還那麽蒼白……我叫醫生來幫你看看……”
“別走……”封景曜抱得更緊了，“沒事，只是做了一個噩夢……”
虞瑾佳瞬間不敢動了：“是什麽噩夢，是關於我的嗎？”
心臟跳得非常快……他還活著，她也還活著……
“抱歉讓你擔心了，拍戲時腳底打滑所以溺水了……出汗是因為剛剛發燒，現在燒應該已經退了……”他默默地轉移著話題，伸手輕輕地放在自己胸口，感受自己此刻瘋狂雀躍的心跳聲。
為什麽那個時候唯獨不想讓虞瑾佳知道自己是宋嘉德的兒子。
真的只是因為愧疚而不敢面對嗎……
不是的。
其實早就被吸引了吧，無論是小時候，還是長大後，虞瑾佳總是吸引著他的目光。
只是那時候，因為強烈的愧疚感，他的大腦總在想方設法地阻止他的內心那股想要親近她的沖動……
所以，是喜歡嗎？
因為缺失的情感，他無法明白什麽是喜歡，也因為先前那些壓抑著的東西，沒有辦法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是，另一個世界線的宋齊瑜卻不同。
他有著和他不一樣的光明磊落的童年，他有著他曾經所有缺失的東西……
他找到了答案。
也鼓起勇氣追逐了自己心中的這份情感。
是喜歡。
無論是哪個世界的封景曜，都喜歡著虞瑾佳。
因為，沒有虞瑾佳的世界裏，哪怕不再有山華連環殺人案，他都驚恐得發狂，害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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